“網紅經濟”“數字經濟”“數據要素”“短劇游戲”……在深圳主板上市的遙望科技(002291)“集齊”了多個熱門概念，但公司股價卻逐漸陷入“冰凍”，自2020年1月以來，累計下跌逾70%。

其間，不斷釋放“利好”消息的遙望科技盈利能力驟降，2021年至2023年前9個月，公司歸母凈利潤累計虧損14.15億元。從昔日的女鞋龍頭企業——“星期六”，到網紅電商概念股遙望科技，這家曾經“起死回生”的企業似乎正在遭遇“脫鞋上網”后的最大一場“危機”。

多計1.25億元存貨招來兩封警示函

2023年12月28日、29日，廣東證監局接連對大華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伙，以下簡稱“大華所”)發出兩封警示函，直指大華所在審計執業過程中存在的各種問題。其中，涉及遙望科技前期審計工作中的違規行為，或與此前遙望科技收到的一封警示函有所關聯。

大華所收到的警示函顯示，在遙望科技2021年年報函證控制表中，未記錄函證的回函寄件人、寄件地址及核對回函信息與發函信息是否一致等重要內容。此外，遙望科技個別交易對手方回函地址與發函地址不一致，甚至還有個別發函地址與工商注冊地址不一致等情況。對于遙望科技2021年及2022年的年審項目中多項異常情況，大華所并未進一步審計核查，這也導致其歸檔的審計底稿存在不完整或錯誤。

在大華所的多項違規行為中，首當其沖的便是審計“存貨存在性”這一重要關注領域時不盡責。大華所僅僅將遙望科技“存貨的存在性及跌價準備的計提”作為關鍵審計事項，并在風險評估識別中將存貨對應的“少結轉銷售成本，導致存貨虛增;存貨減值計提不足，導致虛增存貨賬面價值”識別為特別風險，但卻沒有執行對存貨盤點流程及存貨跌價準備等內控測試程序。

對于存貨的審核，不僅是審計機構不上心，就連遙望科技自身也是草草了事。在公司及相關人員收到的警示函中，包含了2019年至2022年期間公司部分收入確認不恰當，以及虛增收入、利潤和應收賬款回款等五大問題，而其中第一項違規行為正是因存貨管理不善造成的。

早在2021年，當時證券簡稱還是星期六的遙望科技正迫不及待尋求轉型，一心撲在移動互聯網業務上，無暇顧及鞋履業務，于是其開始通過委托第三方公司代管和代銷部分鞋類存貨，逐漸當起了“甩手掌柜”。

結果在此后兩年，當存貨代管方銷售了部分鞋類存貨卻未與公司結算時，“上網”心切的遙望科技遲遲沒有發現賬面記錄與實際庫存不符，最終導致公司2021年財務報告多計存貨4968.49萬元、2022年半年度財務報告多計存貨7572.80萬元。也是在這兩年，遙望科技的鞋履業務營收占比從2020年的30.11%銳減至不到一成。

“脫鞋上網”后不斷追逐熱點

2023年12月29日，在大華所收到警示函的當天，遙望科技再次發布了大股東佛山兆之隆企業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佛山兆之隆”)減持完畢的公告，而這已經是佛山兆之隆2023年的第五次減持。

實際上，佛山兆之隆正是遙望科技的母公司，其實控人之一張澤民是“星期六”的創始人和大股東。從遙望科技準備“脫鞋上網”之時，張澤民就開始通過佛山兆之隆不斷拋售遙望科技股份。Wind數據顯示，其從2021年至今已減持近4000萬股，持股比例從11.93%降至5.55%，由曾經的第一大股東變成了第三大股東。

伴隨創始人的逐步離場，是遙望科技對鞋履業務的“欲拋之而后快”。

2019年3月，星期六完成了對主營電商直播業務的遙望網絡的收購，轉眼到了年底，公司就宣布以1358萬元的價格，出售主營業務為鞋履生產的全資子公司佛山星期六科技研發有限公司，不再保留生產職能。2022年下半年，星期六又兩度掛牌出售全資子公司星期六鞋業100%股權，不過最后終止了交易。到了2022年12月，公司證券簡稱更是直接從星期六變更為遙望科技，搖身變為“直播電商”概念股。

很快，遙望科技就嘗到了換賽道的甜頭。2018年至2022年，公司移動互聯網業務的營收從1.69億元一路飆升至35.74億元。這背后離不開遙望科技對互聯網熱點的追逐。

明星直播帶貨是遙望科技最炙手可熱的業務之一，公司陸續簽約了包括張柏芝、穎兒、辰亦儒、張予曦、賈乃亮、黃奕等超過40位明星藝人。

以社交電商直播業務為中心，遙望科技開始向各個領域延伸發展。2022年，趁著“元宇宙”的話題正熱，遙望科技推出了虛擬數字人“孔襄”，甚至發布了孔襄的NFT數字藏品，緊接著又推出品牌直播號“遙望未來站”玩起了機構號直播。

數字人有了，數字平臺遙望云2.0也上線了，但遙望科技并未停下對熱點的追逐。證券簡稱既然帶了“科技”二字，自然是要把它用到極致。在長時間宣傳推廣后，2023年，遙望科技打造的號稱首個全天不間斷營業“線上+線下”新消費商業綜合體——遙望X27主題公園終于開業，才剛啟動公司就聲稱首年預估可實現銷售規模300億元至350億元。

除此之外，2022年以來，遙望科技的身影還出現在多檔網絡綜藝節目的背后，并且對外宣稱2024年要做20部綜藝。2023年，“微短劇”迎來爆發，不僅成功席卷國內外網絡平臺，相關“短劇”概念股也火爆資本市場。當年11月，遙望科技對外透露，公司的小程序短劇平臺正在試運營，自制短劇正在拍攝并將于12月上線。

其間，GPT引發了市場對人工智能的高度關注。遙望科技便時不時跳出來透露自己和人工智能的交集。在能否穩定商業化尚無定論時，其就公開回應稱正在研究關于利用GPT技術框架做直播帶貨的AIGC生成的項目，隨后公司又表示將與小冰公司共同探索人工智能在直播、短視頻、直播電商等領域的全面合作。

盈利成了難題，股價半年“腰斬”

“遙望云AIOS”智能AI數字技術、虛擬數字人直播業務、自制短劇……遙望科技幾乎每次都站上了資本市場的“風口”。不過，這些業務進展、成色究竟如何?

以微短劇為例，2024年1月3日，在投資者的步步追問下，遙望科技才在互動易平臺回應“小程序已上線，且短劇在多渠道分發”，但卻避口不談業務成果。為此，不少投資者喊話公司“能不能公開短劇名字，讓廣大投資者去看看”。

記者隨后也嘗試在多個熱門短視頻平臺搜索遙望科技相關短劇和短劇小程序信息，均查詢無果。

對此，記者致電遙望科技董秘辦，詢問短劇業務的具體投入、成果，董事會秘書何建鋒以“短劇業務體量較小，不是上市公司必須披露的信息，不方便透露”為由拒絕接受采訪。而對于記者提出的“遙望科技的短劇業務布局情況如何”的問題，他表示：“公司目前有一個團隊在做短劇，對該業務有相關規劃?！?/p>

同樣需要回答的還有公司在數字人上的投入問題。2023年年初，遙望科技曾放言要發力虛擬人直播業務。但截至記者發稿，公司于2022年推出的虛擬主播“孔襄”已停更一年多。

“公司虛擬數字人直播曾開展過試播，當時也有產生收益，但業務占比不高，不方便透露具體數字?！焙谓ㄤh如此回應。而針對在相關直播業務上投入的資金以及預期回報，公司均未予回復。

遙望X27主題公園是眼下最被遙望科技寄予厚望的項目，被公司視作第二增長曲線。不過，從小紅書、大眾點評等社交平臺反饋的開業信息來看，已有大量消費者吐槽“商場氣味大”“無法線下購物”，甚至有去過的消費者表示商場“特別冷清，送的開業花籃比客人多得多”。大眾點評平臺顯示，遙望X27主題公園的評分目前為3.9分。以目前的表現，該項目能否如愿拿下全年300億元的銷售規模，似乎要打上一個問號。

頻頻追逐熱點的遙望科技并沒有在二級市場掀起波瀾。時間回到2020年年初，彼時剛剛“消化”完遙望網絡的星期六志得意滿，股價(前復權)一度漲至36.56元/股，但快4年過去了，更名后的遙望科技股價較巔峰時跌幅已超70%。特別是2023年5月以來，不論公司透露怎樣的好消息，其股價卻跌多漲少，區間跌幅約55%。

值得一提的是，在遙望科技股價下跌過程中，公司董事長謝如棟曾通過大宗交易套現2.67億元。

市場不為消息買單的背后，除了看清遙望科技似乎只是在追逐熱點外，還因為公司越來越糟糕的盈利能力。2020年、2021年，遙望科技連續兩年增收不增利，特別是從2021年開始，公司陷入虧損的泥沼，僅用兩年時間就虧掉了近10億元。2023年前三季度，遙望科技營收增速從上年同期的81.67%收窄至13.42%，歸母凈利潤則延續了虧損，且虧損金額進一步擴大至4.52億元。

從當初“脫鞋上網”時的眾人叫好、股價水漲船高，到如今盈利捉襟見肘、投資者選擇用腳投票，忙著追逐熱點的遙望科技或許該給市場一個“準信”了。

記者 陳陟 實習記者 黃琴琴 李漫鴻